給回到森林裡的五木學長

萬大南溪

親愛的五木學長

得知你回到台灣任教、但也同時得知你生病的消息。心中感到造化弄人與擔憂，一直掛念著要找機會再和你見面。年初因工作之故寫了信邀請你參加會議，但你終究缺席了。我知道你正在與病魔奮鬥，我只能努力地為你祈禱。

得知你離開的消息，沒想到竟然來的那麼快。晚上我夢到我回到中興森林系，忘記在系館長廊做什麼，但夢裡出現了好多的同學，我跟他們講了好多好久的話。那幾天，我想起很多很多的事情，有在山裡的、也有在森林裡的。

選在你告別式的前一天去了靈堂，獨自跟你說話和道別。不大的靈堂桌上放置著冷杉毬果和青剛櫟，而你則倚著大樹對我微笑。記憶倏忽回到10年前，每次你來實驗室，總是很親切地用招牌的溫暖笑容對我說：最近有沒有遇到什麼困難，可以聊一聊喔。萬大南溪植群調查是我忙碌的研究所生活中難得的上山時光，夜晚點頭燈整理標本、用中文英文捷克語台語討論植物、聽你們分享捷克的研究時光。那是我印象很深刻的山旅。山上的早晨，我從帳篷探出頭，冷冽的空氣讓我打了好幾個噴嚏，我沒法控制地留下了眼淚，你的笑容益發模糊不清了。山嵐飄渺又散去，大樹依舊，山中無甲子，何時能再相約呢？

莫聽穿林打葉聲，何妨吟嘯且徐行。
竹杖芒鞋輕勝馬，誰怕？一簑煙雨任平生。
料峭春風吹酒醒，微冷，山頭斜照卻相迎。
回首向來蕭瑟處，歸去，也無風雨也無晴。

你曾在演講裡提到蘇軾《定風波》，還比喻植物種類就像是詞、植群型是詞牌，植物學家歸納植物群聚規則成植群型，也嘗試找出植群型中有哪些植物組成。再翻閱演講筆記看到《定風波》，想起的除了是那片跟你一起走過的萬大南溪森林，還看到你已經在一個不再有風雨陰晴，可以盡情地看花、看草、看樹的地方了。

有一天我遠颺，我的心還是會留有一塊地方給這個自踏上就離不開的地方；有一天我真的離開，那是我再找尋另一條再走回來的路。五木學長，謝謝你曾經帶給我的力量。